第44章 顾郎,你真的爱我吗?
“将门娇:将军大人有点糙 ”
顾岩廷很高,因为常年习武,肩背比一般的世家子弟更为宽厚高壮,少了俊美,欺身靠近的时候,小山一般的威压将宋挽笼罩。
他的眼眸幽黑,眸底一点微弱的亮光映出宋挽讶异无措的脸。
宋挽仰着头,连后退都忘了,讷讷的问:“大人此言是什么意思?”
顾岩廷眉头紧锁,似乎不喜欢把重复的话说两遍,却还是耐着性子对宋挽说:“你若不想留下,出了侯府这道门,我就当做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向来说到做到,你不用有什么后顾之忧。”
宋挽微微瞪大眼睛,心神震荡。
顾岩廷竟然是要放她走,而且还承诺要帮她保守宋家的秘密!
宋挽太震惊,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门房去而复返,顾岩廷余光瞥见,低声催促:“说话!”
宋挽回过神,坚定的说:“奴婢愿留在大人身边,绝不后悔。”
话音落下,顾岩廷的眉头舒展开来,恢复平日的清冷漠然,门房也来到他们面前,躬身问:“顾廷尉突然来侯府,不知所为何事?”
顾岩廷沉声道:“本官有事想见世子殿下。”
门房朝被麻绳捆着的宋挽看了一眼,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说:“大人请随小的来。”
在门房的带领下,顾岩廷和宋挽很快到了楚逸辰住的清苍院。
楚逸辰性子淡泊,不喜俗尘,这清苍院也按照他的偏好,种着大片竹子,清幽怡人,一进去便有股凉气扑面而来。
门房在院门口停下,说:“世子殿下就在屋里。”
顾岩廷拉着宋挽大步走进去,见院中没人伺候,知道是楚逸辰特意屏退了下人,顾岩廷也没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清冽的紫檀香涌入鼻尖,楚逸辰穿着一身月牙色绣翠竹长衫坐在桌案前。
这身衣服用料一般,不及他前两次穿的华贵,却与他清雅的气质更相符,超凡脱俗,不染烟火。
听到开门声,楚逸辰抬头望过来,看见宋挽被麻绳捆着的双手,眸色微变。
宋挽只匆匆看了楚逸辰一眼便低下头,等顾岩廷站定,立刻跪下,柔柔道:“奴婢拜见世子殿下,向世子殿下请罪。”
楚逸辰凝眉看向顾岩廷,问:“顾廷尉这是何意?”
顾岩廷将装玉如意的盒子放到案上,说:“无功不受禄,此物过于贵重,请世子殿下收回。”
楚逸辰绷着脸说:“这是何物?若是出自侯府,是谁送的顾廷尉就该还给谁,交给我做什么?”
楚逸辰知道私相授受这四个字有多重,不愿给宋挽再添骂名,顾岩廷却不管楚逸辰说了什么,冷着脸说:“这婢子是下官亲自到御前要来的,无论之前与世子殿下有什么瓜葛,都请世子殿下明白,她现在已经是我的人。”
这里没有其他人,顾岩廷直白且高调的宣示了对宋挽的所有权。
楚逸辰一直压抑的怒火涌上心头,拍案而起,怒道:“之前皇叔问大人要她大人不是很容易就答应了吗,上次在侯府宴会上,阿挽被百般刁难,大人也未曾为她说过一句话,今日如此作态又是为何?”
那些都是事实,顾岩廷没为自己辩驳,只说:“今时不同往日。”
楚逸辰一噎,而后更加愤怒,质问:“顾大人不是才娶了妻吗?你若当真看重阿挽,把你的发妻置于何地?”
“那是下官的事,”顾岩廷一句话把楚逸辰堵回去,而后拽了拽手里的麻绳,示意宋挽抬起头来,“这婢子已当众说过不愿跟着世子殿下,世子若不死心,今日可再问一次。”
宋挽被麻绳捆着手,跪在那里小小的一团,如同顾岩廷养在身边的宠物,别说千金大小姐的气质,连做人的尊严都没有了。
顾岩廷随意的把麻绳丢到宋挽身上,楚逸辰心痛得眼尾都红了,却见宋挽低头咬住麻绳,跪着走到顾岩廷面前,用头蹭着顾岩廷的膝盖。
这讨好的动作,比任何冷酷无情的言语更能伤人。
楚逸辰握紧拳头,眼尾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别开头不忍再看,哑着声说:“玉如意我收回,以后也不会再插手管廷尉府的事,只求……阿挽你别再如此作践自己!”
阿挽你别再如此作践自己。
最后一句话楚逸辰说得很轻很轻,像是担心语气重一点会伤害宋挽似的。
宋挽浑身一僵,眼眶瞬间发热,顾岩廷布满薄茧的大掌及时落下,借着接过绳子的动作,掩下她即将溃堤的情绪。
宋挽低下头,冲楚逸辰重重磕了个头,说:“奴婢谢世子殿下。”
楚逸辰背过身不看宋挽,深吸了一口气说:“走吧。”
她去意已决,连任何的关心都不能接受,如此狠心,楚逸辰怕再多看她一眼会生出怨怒来。
她怎么就能这样丢下他不要了?
楚逸辰想盼着顾岩廷早点带宋挽离开,顾岩廷却偏偏不如他的愿,沉声说:“上次狩猎,内子失踪搅了世子和侯府诸位小姐的兴,下官没有厚礼可备,只能将这婢子请来向世子殿下请罪。”
楚逸辰豁然转身,下意识的维护:“你夫人失踪与阿挽何干?”
宋挽伏在地上主动道:“奴婢是夫人的婢女,没有看顾好夫人,自是奴婢的错。”
“阿挽!”楚逸辰终究失了分寸,痛心疾首的看着宋挽问,“我已经如你所愿,你非要如此诛我的心吗?”
宋挽额头始终贴着地面,说:“殿下,奴婢不值得。”
从宋家被抄家,她被充妓那一刻,就不值得他如何厚爱了。
他可以说不介意她经历的那些不堪,但她不能,她介意自己被充妓,介意这具身体的每一寸都被人碰过,更介意为了苟活亲手将自尊一寸寸敲碎的自己。
她比任何人都更厌恶这样的自己,楚逸辰越是对她深情不负,她就越是觉得自己面目丑陋,无地自容。
楚逸辰气得说不出话来,顾岩廷取下腰上的马鞭,一鞭子抽在宋挽身上。
顾岩廷力气大,虽然知道宋挽身子娇弱只用了三分力,这一鞭子下去,宋挽衣服还是被打烂,背上出现一道触目惊心的血印子。
鞭子抽在皮肉上面发出啪的一声闷响,楚逸辰握紧拳头,手背上青筋鼓胀得像是要炸裂开来。
啪啪啪!
顾岩廷又接连抽了宋挽三鞭,光是听着就让人皮肉生疼。
“够了!”
楚逸辰忍无可忍,拍桌喝止,回头见宋挽衣服被打得破烂,有不少肌肤露在外面,移开目光,不客气道:“顾廷尉的歉意我已经感受到了,我保证卫阳侯府不会有人在背后说顾夫人的不是,但这是卫阳侯府,顾大人若是要教训奴婢,请回廷尉府去!”
楚逸辰的语气生硬,世子的威严瞬间铺染开来。
顾岩廷收了鞭子,拱手道:“谢世子殿下。”
宋挽一直低着头,没看到顾岩廷的表情,楚逸辰却把顾岩廷脸上的冷肃和眸底的坚定看得清清楚楚,好像他谢的不是他不计较许莺莺的事,而是谢他愿意放开宋挽的手。
宋家被抄,宋挽被发配到黎州又跟着顾岩廷回到瀚京,重逢后宋挽跟楚逸辰做过很多次告别,在顾岩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楚逸辰突然痛彻心扉,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
他的阿挽,成了别人的人,以后和他再也没有关系了。
喉间涌上腥甜,楚逸辰捂住胸口,倚着书桌支撑自己的身体才没倒下,他贪婪的看着宋挽伏在地上的娇小身子,轻声道:“衣衫不整有伤风化,还请顾大人脱下外衫给你的婢子遮挡一下。”
楚逸辰说完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仅是不想看见顾岩廷把外衫披在宋挽身上,更是不愿让宋挽看见自己如此受挫的模样。
她喜欢的楚逸辰,不该是如此模样。
顾岩廷脱下外衫罩住宋挽,宋挽痛得浑身发抖,比那夜在黎州爬了顾岩廷床以后的脸色还差。
身上披着顾岩廷的外衫,宋挽只向楚逸辰磕了个头。
顾岩廷没有要扶宋挽的意思,淡淡的说:“走了。”
楚逸辰咬紧牙关,忍下派人用马车送宋挽回家的冲动。
他为阿挽做得越多,阿挽就会越狠绝的在他面前作践自己,他再心痛不忍也要憋着。
忍着背上的剧痛,宋挽慢慢起身随顾岩廷一起出了侯府。
外面天已完全黑了,月亮被乌云遮掩,起风了,今夜怕是有雨。
宋挽撑到现在已是极限,被风吹得一个踉跄,正要晕倒,腰肢被揽住,触及鞭伤,宋挽疼得闷哼一声,眼角染了泪。
顾岩廷意味不明的问:“过了这么久现在才知道疼?”
怎么可能现在才知道疼?
她向来是最怕疼的,哪怕犯了错,父兄也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如今被打得皮开肉绽,每一刻都疼得像是在被人凌迟。
而且不止身体疼,她的心也疼得要裂开了。
她在那么好的楚逸辰面前,展现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
她不止是委身顾岩廷那么简单,她把宋家人的骨气和做人的尊严都抛弃了,才换来回瀚京的机会。
她深陷泥泞,早就不是楚逸辰能救得了的人。
泪意汹涌而来,宋挽合上眼,任由泪珠划过脸颊,鼻音浓重的说:“大人,你打得奴婢真的好疼啊。”
“后悔了?”
宋挽摇头,闷闷的说:“只是知道大人不会心疼奴婢,所以想要肆无忌惮的喊疼罢了。”
“知道就好。”
顾岩廷淡淡的说,自己先翻身上马,再将宋挽拉上来坐在他身后。
前几次宋挽都坐在前面,第一次坐后面,才发现顾岩廷的肩背宽阔得不像话,似乎能帮她抵挡一切风霜。
“抱稳了。”顾岩廷命令,说完就要骑马回家,宋挽小声说:“大人,奴婢手上的绳子还没解开,抱不了。”
宋挽说着把手伸到前面,麻绳粗粝,白嫩的手腕被磨得通红,像是手里凌虐,顾岩廷脑子里不受控制浮现出宋挽咬着麻绳凑过来蹭自己膝盖的画面。
喉结滚了两下,顾岩廷用随身带的匕首割断绳子。
宋挽活动了下手腕,却没抱住顾岩廷的腰,只抓住一点衣摆。
矫情。
顾岩廷收好匕首,夹了马腹回廷尉府,这会儿街上没人,速度比来时要快不少,宋挽被颠了一下,本能的环住顾岩廷的腰。
她的脚没踩住脚蹬,随时都有可能摔下马的危险让她不敢松手,只能用力抱着顾岩廷。
夏衫轻薄,感受到后背贴上柔软的身子,顾岩廷眉梢的寒意散了些。
一路颠簸回到廷尉府,顾岩廷刚拉了马缰绳,宋挽便软软的滑下马,若不是顾岩廷眼疾手快把她捞进怀里,不知道要摔成什么样。
背上的伤口被碰到,宋挽昏迷着也皱起眉头,无意识的呢喃:“疼。”
顾岩廷面色微沉,没有下马,直奔城中医馆。
医馆早就关门,顾岩廷敲了好一会儿门才有伙计来开门,本来想骂人的,借着油灯看见顾岩廷杀气腾腾的脸,到嘴边的话又囫囵咽下,小心翼翼的问:“官爷,请问有什么事吗?”
“看病。”
冷冰冰的丢下这两个字,顾岩廷抱着宋挽挤进医馆,伙计忙将他们带到房间,又请了大夫来。
宋挽的衣衫被血染透,小脸煞白与死人相差不大,若不是顾岩廷还穿着官服没有脱下,伙计都想偷偷去报官了。
大夫摸两下宋挽的脉搏,见她脉象虚浮,动手要脱她的衣衫,被顾岩廷拦下。
大夫急切道:“人命关天,官爷,这个时候可顾不上男女之防了。”
顾岩廷收回手,说:“转过去,我来。”
大夫转过身,顾岩廷帮宋挽脱了衣衫。
没了衣物遮挡,宋挽背上的鞭伤看上去越发狰狞可怖,顾岩廷的眉头拧成麻绳。
他明明已经收了力道,怎么还会伤成这样?
握了握拳,顾岩廷说:“好了。”
大夫忙转过身,被宋挽背上的伤吓了一跳,大惊失色道:“这位姑娘犯了什么罪,怎么伤成这样?”
若是朝廷重犯,他们这医馆可不敢治。
顾岩廷面沉如水,冷冷道:“她不是案犯,不过犯了点错,小惩大诫罢了。”
大夫:“……”
人都快打死了,这还叫小惩大诫?
顾岩廷不满大夫话多又啰嗦,眼眸一眯,大夫被看得打了个寒颤,忙不迭的给宋挽看诊,而后眉头紧皱,面色染上凝重,眼看又要装深沉,顾岩廷冷声问:“到底能不能治?”
顾岩廷语气冷然,好像只要大夫说不能治,马上就要拔出刀来。
大夫连声应道:“能能能,只是这姑娘先天体弱,好不容易养好了些,前些时日又亏了元气,加上郁积于心,肝火过旺,情况有些凶险,得下一剂猛药才行。”
“还不写方子让人去熬药?”顾岩廷横了大夫一眼,大夫犹豫道:“这药里有味药对女子的身体伤害颇大,我看这位姑娘已是难以受孕,若再如此,只怕……”
顾岩廷掀眸,寒剑似的目光钉在大夫身上,一字一句问:“她今日若死在这儿,还有命生孩子?”
这倒是在理,大夫写了药方子让伙计去抓药,又让人送来热水帮宋挽清理伤口。
顾岩廷虽然没有要求亲力亲为,却一直在旁边看着,大夫的动作要比平时轻柔好多倍,生怕不小心弄疼了宋挽,顾岩廷会一刀砍来。
天气热,伤口要晾着,等药熬好喂宋挽喝下,大夫和伙计便退下,顾岩廷大刀阔斧的坐在旁边守着。
外面风刮得越来越大,不多时,闷闷的雷声自天边滚滚而来,宋挽似是被吓到,瑟缩了下,想要翻身,顾岩廷想也没想直接用手按住她的肩膀。
宋挽在发烧,浑身都是滚烫的。
顾岩廷一掌压下去,触手先是一片滑腻,然后便是灼人的温软,像没有骨头似的。
屋里没有点灯,触觉被放大,顾岩廷喉结滚了滚,命令:“怕疼就别乱动!”
宋挽这会儿意识不清醒,只知道哭,翻来覆去的说:“好疼。”
那声音软糯委屈,却总让顾岩廷想到那夜在黎州驿站,她涨红了脸刻意喊疼的模样。
舌尖抵了下后槽牙,胸口欲念翻涌,顾岩廷在宋挽肩上捏了下,半开玩笑的警告:“再喊信不信办了你?”
软软糯糯的哭声弱下去,没一会儿,宋挽的呼吸变得平稳绵长。
顾岩廷眉梢微挑,这女人是在装柔弱还是在梦里都这么怕他?
宋挽的烧后半夜就退了,她一直都在做梦,睡得并不沉,所以顾岩廷一动她就醒了过来,只是烧了一夜,脑子浑浑噩噩还不清醒,所以她怔怔的看着顾岩廷在她面前揉了好一会儿肩膀都没回过神来。
顾岩廷揉完肩膀回头看见宋挽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自己,漠然道:“醒了?”
顾岩廷一夜没睡,开口声音很是沙哑,比平日少了两分冷肃,多了慵懒性感。
宋挽点点头,准备下床,牵动背上的伤倒抽了一口冷气,继而发现自己竟然只穿着一条里裤趴在床上,脸一下子烧起来,连同身上的肌肤都变成娇怯的粉色。
宋挽把脑袋埋进被子里装鹌鹑,闷闷的问:“大人,奴婢的衣服呢?”
顾岩廷说:“大夫说你至少要卧床静养三日。”
“可是夫人……”
“夫人的事,轮不到你操心。”
顾岩廷冷声打断,宋挽趴在被子里没了声音,接受安排老老实实躺在床上。
顾岩廷把宋挽扔在医馆便不管了,医馆安排了医女帮宋挽换药包扎,到了第三日傍晚,顾岩廷拿着一身干净衣裙出现在医馆。
休养得很好,宋挽背后的鞭伤结了痂,只要不干什么重活就不会太疼。
换好衣服,宋挽和顾岩廷一道回府,路上忍不住问:“奴婢三日不在府上,不知大人是如何对夫人说的?”
宋挽想先串串口供,却听见顾岩廷说:“还能如何说?自然是如实告知。”
“……”
刘氏没把廷尉府闹得天翻地覆?
宋挽有些惴惴,跟在顾岩廷身后踏进宁康苑却发现院子里出乎意料的祥和安宁。
之前被砍掉的桂花树被一个大理石圆桌取代,刘氏没有因为顾岩廷把她送到医馆看大夫大吵大闹,正和许莺莺坐在一处分拣丝线,两人低声交谈着,没有注意到顾岩廷和宋挽,直到夏桃提醒了一句,许莺莺才诧异的回过头来。
看清顾岩廷的脸,许莺莺展颜一笑,欢喜道:“顾郎,你回来啦!”
艳红的夕阳余晖在许莺莺身上镀了一层柔美的金光,回眸一笑百媚生,连宋挽都觉得她比平时美了好几分。
许莺莺起身走到顾岩廷面前,动作极自然的挽住顾岩廷的胳膊,然后才看向宋挽,关心的问:“宋姑娘,我看你的脸色还是很苍白,没事吧?”
宋挽低头,说:“谢夫人关心,奴婢贱命一条,没什么大碍,如果没什么事,奴婢就先去厨房帮忙了。”
许莺莺没有挽留,宋挽立刻进了厨房。
她心里有些不适,莫名觉得许莺莺和之前不大一样,但具体是哪里不同,她也说不出来。
刘氏提防宋挽提防的紧,平日吃完晚饭都是打发宋挽洗碗收拾残局,让夏桃送热水去伺候顾岩廷和许莺莺洗漱,今日饭后刘氏却把宋挽叫住,说:“今晚你值夜。”
宋挽不明所以,还是应下,又听见刘氏恶狠狠的警告:“给我警醒些,不管夫人什么时候要热水都得送来,一刻也不能耽误!”
刘氏眼神轻蔑又得意,宋挽明白过来,新婚燕尔,今晚顾岩廷和许莺莺怕是要好好温存一番,刘氏让宋挽值夜,无非是想让宋挽看看顾岩廷和许莺莺的夫妻感情有多好,她对顾岩廷来说又有多轻贱、不值一提。
和往常一样把厨房收拾干净,宋挽来到许莺莺屋外候着。
刘氏和夏桃指不定在哪里盯梢,宋挽没有四下张望,在门口站定便低头看着自己灰扑扑的鞋面,感觉背还有点疼。
顾岩廷体力惊人,这要是折腾起来,只怕今夜都睡不了觉。
宋挽暗暗叹了口气,彼时屋里的许莺莺却是面红耳赤、心跳如雷。
顾岩廷坐在床上,许莺莺站在他背后帮他按捏肩膀。
常年做女红,她的手指虽然纤细,却不及宋挽的白嫩好看,顾岩廷周身的肌肉都是硬邦邦的,她才捏了一会儿手便酸得不行,坚持不下去了,许莺莺收回手,怯怯的说:“顾郎,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顾岩廷回头看着她,问:“不按了?”
刚刚是她软磨硬泡要给顾岩廷按摩放松的,这才按了没几下又要睡了,也变得太快了。
许莺莺脸热,弱弱的说:“莺莺高估了自己,手酸了。”
昏黄的烛火下,许莺莺红着脸娇怯不胜,像朵娇艳欲滴的花,若是换了个男人站在这里,听了这话当即就会把人揽进怀里心疼一番,顾岩廷却只是硬邦邦的说:“体力太差,需要加强训练。”
“……”
许莺莺被噎住,片刻后说:“顾郎说的是,以后我会注意的。”
许莺莺顺着顾岩廷答了话,顾岩廷没再多说什么,正欲熄灯睡觉,许莺莺颤巍巍的说:“顾郎,今夜……就先留着灯吧。”
她极害羞,成亲这些时日一直都放不开,上床前一定要顾岩廷熄灯,今夜却要留着,顾岩廷眼眸微闪,察觉到她的意图。
许莺莺说完那句话连脖子都红了,却还是硬着头皮走到顾岩廷面前,伸手去解他的腰带。
她第一次做这种事,手抖得不像话,眼睫也扑闪着停不下来。
这模样,像极了那夜的宋挽。
不过宋挽当时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动作比她快多了。
顾岩廷咽了口口水。
屋里很安静,吞咽声被无限放大,如同一记重锤砸在许莺莺心上。
顾郎动情了。
许莺莺又欢喜又不安,思绪一乱,竟将顾岩廷的腰带打了个死结,怎么都解不开,许莺莺羞窘得险些哭出来,手腕被顾岩廷按住。
顾岩廷掌心滚烫,燥热灼人,许莺莺呼吸一滞,听到顾岩廷意动沙哑的声音:“我来。”
再寻常不过的两个字,却卷裹着不容抗拒的威严,许莺莺指尖蜷缩在一起,顾岩廷自己解下腰带,脱了外衫,然后是中衣、里衣。
许莺莺一双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看,慌乱的游走,呼吸都变得不畅。
顾岩廷伸手靠近许莺莺,许莺莺下意识的抓住顾岩廷的手,顾岩廷掀眸看向她,许莺莺无措的说:“顾郎,不然还是把灯灭了吧。”
这话,那晚宋挽也说过。
不过宋挽那时是哭着说的,一双眸子浸在水里,满是恐惧、绝望,好像接近他是一件让她多么不堪的事。
胸口戾气翻涌,顾岩廷一把抓住许莺莺的手将她拽到床上。
他的动作粗鲁,许莺莺吓得惊叫了一声,顾岩廷双手撑在她肩侧,沉沉的问:“怕我?”
许莺莺的确是害怕的,她虽然盼了顾岩廷三年,但实际和顾岩廷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两人甚至算得上是陌生人,就算拜了堂成了亲,也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亲密接触。
许莺莺没见过这样的顾岩廷,吓得都快哭出来了,却还是鼓足勇气说:“顾郎是我的夫君,莺莺服侍夫君是天经地义的事,莺莺不怕,但求夫君怜惜莺莺,尽量温柔些。”
许莺莺的声音带了哭腔,顾岩廷气息不稳,沉沉道:“理当如此。”
话落,腰带轻飘飘的落地。
许莺莺不敢看顾岩廷,偏头望着床帐,眼角溢出眼泪,思绪纷杂的脑子里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顾郎在宋姑娘面前也会这般急切吗?
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许莺莺满腔的欣喜激动消散无踪,她不可自抑的想到顾岩廷的手也扯过宋挽的衣衫,掐过宋挽的腰肢。
“顾郎,”许莺莺哽咽着唤了一声,顾岩廷没有停下,许莺莺继续问,“你真的爱我吗?”
“你想听什么?”
“我就是想听你回答。”
许莺莺执拗的望着顾岩廷的眼睛,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顾岩廷止了动作,不答反问:“你介意我碰过宋挽?”
许莺莺矢口否认,说:“没有。”
顾岩廷问:“既然没有为什么不敢看着我的眼睛?”
许莺莺咬唇,又哭了起来,顾岩廷扯过被子给她盖上,沉沉的说:“成亲那日我就说过,你如果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我不会勉强,不管怎么样,你都是顾夫人。”
顾岩廷说完要走,许莺莺扑过去从后面抱住他,哭着说:“顾郎,我一点都不觉得勉强。”
今夜她都主动成这样了,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后背贴上温软,顾岩廷心底的火气却被那泪水一点点浇灭,坚决的拉开许莺莺的手,放软语气说:“改日吧,我见不得你哭。”
说出来的话带着诱哄的意味,顾岩廷走得却干脆利落。
拉开门,候在外面的宋挽吓了一跳,没想到顾岩廷会这么快出来,脸上的错愕根本来不及收敛,无声的传达出一个信息:怎么这么快?
顾岩廷咬牙,被浇灭的火有了那么一点死灰复燃的迹象。
宋挽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低下头问:“大人,可要奴婢给夫人送热水来?”
“不用,”顾岩廷朝院外走去,宋挽刚要松一口气,又听见顾岩廷吩咐,“送套干净衣衫给我。”
“是。”
宋挽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没敢进屋帮顾岩廷找衣服,去了一趟主院。
宁康苑里,许莺莺失魂落魄的站在屋里,许久后轻声呢喃:“顾郎,她有什么好,你不过是远远的看了她一眼,就爱她至此?”
屋里安安静静,无人应答,泪珠断了线似的不断滚落,许莺莺冲到窗边,将袅袅的香炉摔在地上,看香炉的眼神染上恨。
她学宋挽,连这最下贱的手段都用上了,为什么宋挽就能得顾郎恩宠,却终究不肯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