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无妨,温习一下就记得了
“将门娇:将军大人有点糙 ”
在酒劲儿的作用下,宋挽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坐起来时脑袋还有点昏沉沉的。
屋外有嘀嘀咕咕的声音,像是白荷和青萼在讨论什么,但听不真切。
宋挽揉揉脑袋,意识在赵擎宣布宋家无罪回到座位上后模糊起来。
她只记得顾岩廷倒了酒给她,后面她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都记不大清楚了。
喉咙有些干,宋挽没再浪费时间回忆昨晚发生的事,下床倒了杯茶喝。
茶是温的,正好入口。
宋挽喝了两杯,脑子里无端浮现出昨晚宴上她被春卷烫了舌,顾岩廷扣着她的下巴查看烫伤情况的场景。
宴上那么多人,灯火阑珊、觥筹交错,他的指腹粗粝且有力,扣着她的下巴不让她动,眼里好像只看得到她人。
好端端的,怎么想到这个了?
宋挽摇摇头,想把杂乱的思绪赶出去,顾岩廷恰在这个时候进来,看见宋挽的动作问:“怎么了,不舒服?”
脑袋被摇得更晕了,宋挽装作无事,说:“脖子有点痛,活动一下。”
顾岩廷没有怀疑,说:“还能活动应该不是落枕,过一会儿就好。”说完拿出一个粉色荷包递过来。
一看见这个荷包,宋挽就知道是用之前给自己做那身衣服的边角料做的,接过拿在手里还有些份量,正想打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顾岩廷轻咳一声说:“这是压岁钱。”
宋挽:“……”
他俩平辈,哪有他给她压岁钱的道理?而且她也不是小孩子了,要什么压岁钱?
想是什么想,但感受着荷包压在掌心的重量,宋挽还是忍不住有点开心。
去年除夕她是在被流放的路上过的,初一一早还被押解她们的差役打了一顿。
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往后的人生都会活在这样暗无天日的炼狱中,如今却有个人准备好压岁钱给她,依然把她当成没长大的孩子。
宋挽舍不得把荷包还给顾岩廷,如实说:“我没有准备什么,大人有想要的东西吗?”
“有。”
顾岩廷回答得很快,目光落在宋挽脸上,有些烫。
宋挽抓紧荷包,立刻后悔说了这样的话,下一刻却听见顾岩廷说:“你还没跟我说谢谢还有新年好。”
这确实有些失礼,宋挽连忙说:“谢大人赏,祝大人新的一年健康顺遂,事事如意。”
“嗯。”
顾岩廷淡淡的应了一声,宋挽有些不敢置信的问:“这样就好了?”
顾岩廷挑眉,反问:“不然呢,你还想我提什么要求?”
宋挽摇头,暗暗松了口气。
已经不早了,大家却还都没吃早饭,等宋挽梳洗完毕,白荷送来饺子。
饺子是白荷和青萼一起包的,有好几种颜色,白荷包的精致好看,青萼包的则歪歪扭扭、形状奇特,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白荷在饺子里包了铜钱,宋挽吃到第三个就咬到了,白荷和青萼变着花样的跟她说吉祥话,顾岩廷没说什么,只是分别给两人赏了十两银子。
顾岩廷出手相当阔绰,青萼和白荷越发欢喜。
吃过早饭,宋挽去祠堂上香,和上次一样,顾岩廷没有进去,将空间都留给宋挽。
顾岩廷把宋清风的牌位也做好了,就摆在宋父宋挽旁边,宋挽给他们上了香,说了宋家平反的事,又待了一会儿才走出祠堂。
长廊下,顾岩廷穿着那身烟青色长衫负手站着,如同一座巍峨的高山安安静静矗立着,叫人安心极了。
宋挽快步走到他身边,顾岩廷什么也没问,和她并肩往前走,走出一段距离,顾岩廷开口说:“之前你说想学骑马,才刚学了点皮毛就没再练过,如今还想学吗?”
宋挽没想到顾岩廷会突然问这个,愣了一下说:“当初既然决定要学,自然是要好好学的。”
顾岩廷点头,说:“这几日我暂时还不会去校蔚营,有些时间,一会儿随我去马厩先遛遛马,小马驹很快就会长大,你不会驯马,最好多花点时间喂养它,日后它才会只认你为主。”
顾岩廷的语气认真,宋挽也不敢懈怠,柔声道:“我记住了。”
两人很快来到马厩,宋挽一眼便看见之前那匹枣红色的小马驹和顾岩廷惯常骑的红棕色大马拴在一起。
两个多月没见,小马驹长高了不少,抬起头都能和宋挽的视线齐平了。
府上的人把它养得很好,毛发油亮顺滑,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瞪着,俏皮又可爱,它和大马很亲近,吃几口草料便会用头蹭蹭旁边的大马。
大马的性子要沉静许多,只专注吃草,并不回应,却也不会躲开,莫名的有些无奈和宠溺。
草料是准备好了的,顾岩廷对宋挽说:“你去喂它一会儿。”
宋挽走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好些时候没见面,小马驹有些抗拒,犟着脑袋想要后退,却又因为马缰绳的束缚不能如愿,气恼地喷了几口气,大而深的牙齿露出来。
宋挽顿时生出胆怯,却不敢让顾岩廷知道,硬着头皮抓了一把草料喂到小马驹嘴边。
小马驹没有直接吃,而是低头嗅宋挽的手,湿润冰凉的鼻尖杵到宋挽,宋挽下意识的想后退,后背抵上一堵厚实的肉墙。
顾岩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堵住她的退路,长臂一伸,松松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往前又递了些,不知是不是被他的气势震慑,小马驹低头乖乖吃了那把草料。
它没有咬宋挽,肥厚的舌头时不时会舔到宋挽的手,舌上有倒刺,舔得有些痒。
与此同时,顾岩廷在宋挽耳边说:“动物都是有灵性的,你对它没有恶意它便不会伤害你,你既然决定驯服它,气势上就要比它强,让它臣服于你,以后它才会乖乖供你驱使。”
这个姿势宋挽看不到顾岩廷的表情,只觉得他的语气一本正经,是在很认真的教她如何收服一匹小马驹,但他的呼吸滚烫,掌心灼热,宽厚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背,说话时胸腔的振动隔着衣物清晰的传到宋挽心尖,震得她胸口发麻。
宋挽的脸在发烫,她竭力控制没有表现出异样,柔柔的说:“我记住了。”
“好。”
顾岩廷应着放开宋挽,站到旁边。
那把草料很快吃完,宋挽又拿了一把,这一次她很大胆的喂到小马驹嘴边,没有丝毫畏惧退让。
喂了一会儿,顾岩廷让宋挽把小马驹牵出来在院子里走了几圈。
小马驹很快和宋挽熟悉起来,也会用脑袋蹭蹭宋挽的肩膀要抚摸,见时机差不多了,顾岩廷问宋挽:“还记得我之前教你的那些要领吗?”
顾岩廷的表情严肃,像是学堂里突然抽查学生作业的先生。
宋挽底气不足,如实说:“那些话我虽然还记得,但这些时日没有练习,我不一定能做好。”
顾岩廷并不意外,温声说:“无妨,温习一下就记起来了。”话落,直接把宋挽抱到马上。
他的动作相当熟稔,好像曾这样做过千百遍。
宋挽无端不安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不排斥和顾岩廷有肢体接触,甚至连他突然这样的举动,惊吓之后也不会恼怒,而是脸红心跳。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顾岩廷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脚上用力蹬住马鞍,腰往下塌一点,重心往下,不管是骑马还是其他时候,遇事不要惊慌,要沉着冷静,只要你坚信自己能处理好任何事,局面永远都不会太糟。”
顾岩廷的声音沉稳,双手环胸站在旁边看着,表情颇为冷肃,一点杂念都没有。
宋挽把心底的不安压下,按照顾岩廷说的开始温习马术。
之前顾岩廷让她扎过一段时间的马步,小马驹还比较温顺,宋挽这次练习还挺顺利的,慢吞吞的绕着院子骑了几圈。
顾岩廷让她停下来的时候,宋挽还有些意犹未尽。
她没让顾岩廷抱她下马,自己抓着马鞍利落的下马。
她练过舞蹈,腿抬得很高,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顾岩廷看了一眼,没有戳穿她的躲避,将方才观察到的问题说给她听:“下半身的力量还是不够,以后早上还是要继续操练,不过这种事一靠天赋,二靠日积月累,不能操之过急。”
宋挽点头,她又不急着去投军,当然不会太心切。
“城中一般不许策马疾行,等你稳一些,我可以带你出城练习。”
顾岩廷把后面的训练都想好了,宋挽本来想说自己也没多少机会骑马,马术不用那么精湛,对上顾岩廷黑亮的眼眸却说不出话来。
他做事是很认真的。
刚回京的时候,赵擎封他做廷尉,让他掌管巡夜司,他知道那是个没什么实权的虚职,气恼之后却没有消极对待,每日都早早的去巡夜司,还把巡夜司上下都整顿了一番,七巧节那晚,他还和其他差役一样在城中巡守,没有丝毫官架子。
后来他升了校尉,去管理涌入瀚京的难民时,他也没有一点推诿。
如果她只是想骑马玩玩,值得他这么费心费力的教导么?
宋挽心虚,突然害怕顾岩廷会用失望的眼神看自己,低头应道:“好。”
不知不觉日头便升到头顶。
马上午时了。
顾岩廷带宋挽回宁康苑,边走边给她讲解马术要领,宋挽认真听着,时不时提个问题。
快到宁康苑的时候,宋挽看到如兰扶着许莺莺站在长廊下。
许久未见,许莺莺比宋挽印象中瘦了一大圈,这会儿日头高照,她却站在一片阴影中,裙摆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如初春的细柳,不堪摧折。
顾岩廷看到两人便皱了眉,到了两人面前,绷着脸不着痕迹的把宋挽挡在身后。
如兰提醒许莺莺:“夫人,大人走到你面前了,宋姑娘也在。”
闻言,许莺莺双手交叠平举与眉平,躬身向顾岩廷行了一礼,说:“我马上就要坐车走了,以后约莫也不会再回来,虽然知道大人已厌我至极,还是厚着脸皮来向大人辞行,这些时日承蒙大人庇护,日后我定日日诵经念佛为大人祈福,愿大人康健无忧,得偿所愿。”
许莺莺的嗓子是哑的,带着点鼻音,明显还病着。
宋挽不知道她这是要去哪儿,讶异的看了顾岩廷一眼。
顾岩廷下颚紧绷,眉眼覆着寒霜,似是真的一点也不想看到许莺莺,却还是温声说:“你在那里安心养病,所有花销都由廷尉府出,早点治好眼睛就好。”
早点治好眼睛,就可以早点和离了。
许莺莺直起身,露出一个浅淡的笑,说:“谢大人关怀,我一定会尽快好起来的。”
许莺莺说完试探着唤了一声:“宋姑娘?”
她的语气是满满的不确定,脑袋却准确无误的偏向宋挽。
“我在。”
宋挽应道,许莺莺说:“恭喜宋姑娘恢复自由身,我也没什么好送姑娘的,就祝姑娘日后平平安安,顺遂无虞吧。”
之前已经撕破脸皮见识过彼此的真面目,宋挽不相信许莺莺这句祝福有多少真心在里面,却还是做足了面子功夫,说:“我也祝夫人早日重见光明。”
“借宋姑娘吉言,”许莺莺颔首致意,而后后退一步,朝顾岩廷盈盈一拜,“大人,莺莺走了。”
顾岩廷没有回应,许莺莺在如兰的搀扶下离开。
宋挽看着她们的背影,忍不住问顾岩廷:“夫人这是要去哪儿?”
顾岩廷说:“许家老宅,她住那里应该能高兴些。”
廷尉府这么大,为什么要让她们去那里住呢?
宋挽想问,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因为她发现顾岩廷并没有看许莺莺,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专注且深邃。
黑亮的瞳孔里,只有她一人的身影。
宋挽低下头,不敢追问,顾岩廷盯着她乌黑的发顶看了一会儿,嗫嚅了下唇,终究也没说什么。
罢了,慢慢来吧。
要是把人逼太急弄哭了,他可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把人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