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爻 ”
木杖被东安凯宾砍断的一瞬,远方那铺满寒冰之地的女子眉头微微晃动,她抬起头,从侧方微微转身而去,踱步进入那冰封之地的正中央,她身子微微一弯,手中轻捏起一盏冰晶长明之灯,她将长灯向前一抬,一抹淡青色的火焰从中燃烧而起,她看着身下的青色火焰,轻声道:“还以为这小子会知难而退,没想到将吾用以困住血魔的沙魂击破,看来他是有了界主之力了?”
苏慕岩一手捻着撑起冰晶长明灯的灯杆,嘴角微微上扬:“伏爻可给我带来了一个有趣的人呢,那座封闭了千年的镇楼,不知道他的席位在哪一方呢?”
“哈哈哈······小小界主······小女子就不去掺和了,以免惹了她人雅兴,恐怕就没有那么好了呢!”
苏慕岩自言自语着,将手中提起的冰晶长明灯缓缓归于原位,随后她半蹲于地,一双晶蓝色的眸子注视着灯中燃烧的那一抹青色火焰,突然,她双唇一紧,向外吐出一口气来,气息与青色火焰相互接触后,陡然一摆,便化作一股青烟消散在哪晶莹透明的冰晶长明灯中。
她目光随着青烟向上抬起,待青烟完全消散时,苏慕岩方才起身,她伸手轻轻掸去衣袖上沾染的冰渣,摇摇头便缓步踱出这冰封之地。
浴血魔栈此时寂静的有些诡异,东安凯宾蹲坐于地,他看着远处洒落霜花的极寒之地,冷笑一声:“这么久,看样子是不会来了。”
随后他身子一颤,一股血色气息从他胸口挤出,化作一个虚幻的魔鬼形态,血魔从东安凯宾身体中脱出的一瞬,他仿若断了线的人偶,失了灵魂,四肢“凌乱”地栽在地上。
血魔漂浮在东安凯宾身前,他右手向前一展,一股蕴含着极强生命气息的血团凝聚在手心之中。
“你小子如果没有遇到老夫,或许还是一个被族人唾弃的‘废物’,但你遇到老夫,又次次命悬一线,和无常搭了好友。”
“孰是孰非······”
“谁知道呢!”
血魔深吸一口气,他看着这个熟悉的世界,不知道何时,竟有了一丝触动,他对着大笑一声:“哈哈哈哈!”
这笑声极其激昂,但其中又夹杂着一些说不出的情感。
癫笑后的血魔看着身下的东安凯宾,又回头望向身后那“死寂”的沙域,轻声道:
“大限······还是到了······”
“穆箫老东西,你口中的那个魔头也要自由了······”
他低下身,轻轻抚摸着东安凯宾那被沙土侵蚀的“体无完肤”的墨色绣辫:“倒是你小子······”
血魔话还未说完,便将手中那团血气灌入东安凯宾的身体当中。
血气入体,四周风云聚变,无数血色云团聚集上空,将四周映照出一个血色牢狱。
血魔消失的一瞬间,四周顿时下起淅淅沥沥的血色雨水,将这黄沙之地变为真正的浴血魔栈。
不知过了多久,那堆叠的猩红之云逐渐消散在空气当中,四周异象逐渐归于虚无后,原本坑洼的沙域之地已然被不知名的猩红液体填充,化作一汪“血湖”。
东安凯宾在“血湖”之中漫无目的地漂浮着,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漂浮到一个隘口之前,只听“叮当”一声,一个竹简栽落在他身旁。
“咳咳咳!”
半盏茶的功夫后,东安凯宾呛咳几声,终于有了些许意识,他身子微微一侧,右手向前躬起,向下一压,半个胳膊压入土壤之中,由于失了力道,身体向下一栽,本能地吸了几口气,又呛咳几声。
“咳咳咳!”
他不停地咳嗽着,左手配合着右手不断地在地上扒拉着被猩血浸染的柔软土壤,经过他不懈的努力后,终于将身体撑起。
由于脸面着地,猩血浸染的土壤糊在他的脸上,双眼无法睁开,他连忙摇头,想要将其甩掉,奈何这土壤如此粘稠,如何甩都无法完全脱离他的脸庞。
于是东安凯宾双手同时向右侧方用力,整个人在柔软土壤中翻滚起来,最终停滞在一块稍微坚硬的地面之上。
他平躺于地,双手不断地揉搓着自己的脸庞,将那黏住脸庞的东西弄掉。
待视野回归清晰,四周的情况不免让东安凯宾一惊:
以他此时所站为界,身前是一汪血色深潭,一阵清风吹来,一股腥臭的气息涌入鼻尖,使他干呕两下;而身后则是一片杂乱黑色瓦片铺就的小路,阳光照耀在瓦片之上,反射出一种不详的光芒。
面对如此情景,东安凯宾本能地向后退出几步,他看着逐渐远离自己的血色深潭,腥臭的气息逐渐稀疏起来,他的心情也缓和了不少。
他盯着身前那血色深潭,潭水异常平静,天空那灰色光景被完全反射在这猩红的潭面之上,但凡瞟上一眼,一股眩晕之感从心底翻涌而出,仿若置若无边幻境一般。
东安凯宾连忙将目光从潭面之上挪开,晕眩感依旧没有丝毫缩减,他踉踉跄跄地向后挪出一步,左脚踩在一个圆柱之上,圆柱向前翻滚而去,他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在碎瓦片之上。
“真疼·······到底是什么东西······”
东安凯宾双手撑地,在站起的同时不断地低声牢骚着,随着身体逐渐直立,目光逐渐停滞在一个漂浮在血潭之畔的一枚竹简。
他轻皱眉头,刚向前踏出一步,方才感觉自己双脚与地面有一种不该有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硬,仿若每一步都扒在地面之上一样,但只要一抬脚,又显得那么轻盈似剑。
他奇怪地将头向下一低,发现自己那还有个人样,自己的脚裸向下翻出一根倒刺,每一寸肌肤都附着着淡红色的灵甲,最不可思议的是自己的胸口现在有着一个空洞,洞中悬浮着一团猩红球体,而胸中的心脏早已不翼而飞。
他看着自己的模样,冷声道:“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虽然变成如此模样,但对于已经失去天荒“人类”之名的东安凯宾来说,他早已不在乎什么所谓的样貌了。
他伸出手轻触脚裸下上的倒刺,一种触摸岩层水晶的质感从指尖传出,他双手从腰间一摸,那略带阻尼的质感早已凭空消失,他叹出一口气,摇着头,缓慢地走向不远处的潭畔。
几吸后,东安凯宾站在血潭之前,一股腥臭的气息铺面而来,他双眼微闭,深吸一口气,竟没有那种想要呕吐的反胃感,我再次将双眼睁开,俯下身子去捡拾漂浮与潭畔的木简。
在他靠近湖畔后,平静的血色湖面映照着一个满脸灵片的脸庞,脸庞之上,一双竖着的眸子盯着他。
“还是有那么一点像人的嘛······”
语毕,他伸手捞起悬浮其中的黑色木简,平静的血色湖面被顷刻打的涣散,那面人脸也随之消散其中。
东安凯宾站起身,向后退出两步,他将右手向前微微抬起,微握的手缝之中向下缓缓滴着猩红的液体,他将手向自己一翻,掌心展开后,一个殷红的木简出现在他的面前。
木简之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看不清的古文,他抬起左手,用手轻轻擦拭沾染的血色污垢,待重复几次后,那沾染的血污褪去后,一串简明的古文展现在东安凯宾的面前。
东安凯宾双手擒住木简,注视着木简之上的古文,奈何古文虽然简明,但字体却有着极其悠长的历史,他长叹一口气,磕磕巴巴地读着:“······魂······欲······开······什么什么······”
东安凯宾越看这竹简,心头越是急躁,他将竹简握与手心,深吸一口气,冷声道:“为什么这个东西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文字······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手前······”
“血魔!”
“你在哪!”
他对天大吼一声,回应他的却是那迂回颤抖的回音。
回音散去,东安凯宾全身颤抖着跪倒在地,他不知为何,这个世界所有对他好的人都要将他弄丢,遗失在那万恶无边的疆野。
灰蒙蒙的天空映照在寂静如镜的血潭之上,反射的光芒映入他的眼眸当中,他双手撑在碎瓦片之上,血色灵甲将瓦片压个粉碎,微分轻抚而过,灰色尘雾萦绕与他的身旁。
他深吸一口气,眼眸一紧,化为一条细线,环顾四周后,除了那一望无际的黑色瓦片外,就是那寂静如镜的血潭。
他扭头看着腰间归于剑鞘的血色长剑,顿时鼻头一酸。
“为什么!”
“为什么······”
“都要离我而去吗······”
东安凯宾一把将剑柄扯下,剑刃抱入怀中的一刹那,他这位弱冠之年的“孩子”,终于失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