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茵王牌9号 ”
见周正还跟自己客气,李三婶一下就恼了,她假装扳起一张脸,冷冷的看着周正:“周正,怎么你去县城读了一段时间书,反倒和三婶儿客气起来了?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吗?那时候你爸在外面打工忙,你爷爷又得料理家里的地,忙得顾不上给你做饭吃的时候,你不是天天来三婶儿这里找饭吃吗?那时候你咋不知道和三婶客气啊?”
李三婶的一番话顶得周正没话说,因为李三婶说的是事实,小时候周正一直跟着爷爷一个人过活,那时候他爷爷的年纪已经很大了,精力有限,照顾他已经很吃力了,有时候他爷爷又得忙地里的活,根本顾不得照顾周正。
每当没饭吃的时候,周正就像一个野孩子一样,东家串西家走,一来因为周正的父亲为人不错,二来村里的人都觉得小周正很可怜,所以不管他走到哪里,总能吃到一口饱饭。
直到周正的爷爷去世那年为止,周正一直像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
见周正盯着自己不说话,李三婶儿反倒更生气了,她进到厨房里,一边刷锅洗碗抱柴火,一边冷冷的说道:“你不说话我也明白,你现在上县里上学了,过不了几年上个好大学,毕业就成城里人了,一个城里人自然看不起我们这些乡下的土老帽,我们做的饭肯定也入不了你的眼!行,你要是瞧不上我们做的粗粗茶淡饭,我也就不拦着你了!”
几句话说的周正无地自容。
我的个乖乖,这李三婶说话跟刀子似的,句句戳人肺管子,太厉害了,旁边的王大力都听傻了。
周正赶紧挤进厨房,满脸通红的开始解释道:“三婶儿,您千万别这么说,你要再这么说下去,还让我活不活了!我自小吃百家饭长大的,咱们村每家每户的饭我都吃过,每一个人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就算我哪天失忆变傻了,这些恩情我都忘不了!”
“这还像句话!你要是真这么想的,你就老老实实留下来吃饭,别的话就别说了!”
李三婶儿仍然余怒未消,一边收拾厨房,一边冷冷的说道。
李三叔放下手里的活,站到厨房门口,探头进来,一边偷偷冲周正使眼色,一边压低声音说道:“周正,听你三婶儿的,别的话别说了,乖乖留下来吃饭吧。”
周正苦笑一下,打算做最后的挣扎。
他酝酿了一下感情,又斟酌了好久该怎么说,最后觉得酝酿的差不多了,抬头看着忙碌的李三婶,真情流露的说道:“三婶儿,您千万别生气,我不留下来吃饭并不是假客气,更不是什么瞧不起人,如果是我一个人的话,您就是不让我,我也厚着脸皮在您这儿蹭一顿饭,可是今天有同学跟我一起回来,我一个人跟您这儿吃就够给你添麻烦的了,我总不能再带几个拖油瓶过来吧?
而且我好久不回家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想跟我爹好好吃顿饭,陪他老人家喝两杯,这一吃起来肯定得吃到三更半夜,跟自己家吃的话,也就无所谓了,跟您这吃不就等于扰民了吗?再说您这儿正施工动土的,自己的事儿都忙的四脚朝天了,我哪好意思再给你添麻烦!”
周正这一番话说的声情并茂,而且真情流露,处处是为李三婶儿着想,李三婶一听完心里热乎乎的,她赶紧停下手里的活,回头似嗔似怒的盯着周正,眼圈红红的说道:“你这个孩子,就是太懂事儿,小小年纪想那么多干嘛?就是多带一两个同学来,也没什么麻烦的!”
见李三婶终于消了气,周正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是,给他们吃什么都行,让我请他们来家里一趟,总该尽尽地主之宜吧,带着他们跑你这儿来蹭饭,说出去多难听啊,好像我们家有多抠门似的。”
李三婶儿突然被逗乐了:“你小子就是一张好嘴,什么话搁你嘴里说都有道理,那行吧,今天你非要回去吃饭我也就不拦你们了,回去家里缺什么就过来跟我这儿拿。”
王大力站在院子里一直替周正捏一把汗,此刻见到李三婶笑了出来,他才敢大口喘气儿。
周正这小子的嘴皮子太好使了。
王大力心里默默赞叹道。
见李三婶终于消了气儿,周正马上开始吊儿郎当的笑了起来:“缺什么东西我肯定过来跟你这儿拿,绝不会跟您客气的!对了,三婶儿,您去年冬天腌的猪肉还有吗?有的话给我拿几块,回去我做给同学尝尝,让他们也见识见识你的手艺。”
李三婶儿白了周正一眼:“你小子是不是故意气我?有你李三叔和你家那两个兄弟在,那腌的猪肉能剩得下吗?还没到过年呢就被他们三个吃光了!”
周正假装一脸失望的叹气道:“这样呀,那没办法了,只能怪他们来的不是时候,没有那个口福了。”
李三叔此时已经回到院子里开始干活,听到李三婶和周正的对话之后,他忍不住插话道:“周正你小子太坏了啊!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道那腌猪肉早被我们爷三个吃完了,你小子还跟那装蒜!”
一下被李三叔拆穿了西洋镜,周正满脸尴尬,赶紧灰溜溜的从厨房里溜出来,在院子里跟李三叔闲聊了两句,安抚了一下李三叔的情绪。
看周正和李三叔闲聊,王大力偷偷溜到周正身后,用胳膊肘捅捅他的后背,压低声音偷偷说道:“那腌猪肉有那么好吃吗?谁家还有,你去给我要点,我想尝尝!”
周正一脑袋黑线,嘴上和李三叔说着话,脚下移动,转过身给了王大力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意思是像在说你就别给我添乱了行不行?
王大力也算知情识趣儿,马上乖乖站到一边,不再随便开口说话。
周正和李三叔又闲聊了一会儿,李三叔发现时间不早了,于是果断提出中断聊天,他冲着屋里努努嘴:“你小子别在这儿给我臭贫了,赶紧进屋跟你爸要钥匙,回去给你的客人做饭吧,我看你那朋友饿的够呛,你再聊下去没准得把他饿昏了。”
周正嘿嘿一笑:“没事儿,他体格大,禁饿。”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周正还是匆匆结束了和李三叔的闲聊,他转身又回到了屋里。
“你那朋友呢?”见他进来,架子上的周明赶紧问道。
周正走到窗口,冲院子里的王大力伸伸手,示意让他走过来。
王大力不明所以,茫然的伸手指了指自己,那意思是问周正是叫我吗?
周正生无可恋的点点头。
王大力虽然不知道周正要干什么,但还是乖乖的走了过来,他趴在窗户上,探头进屋里,问周正:“怎么了?叫我干嘛?”
周正白了他一眼,抬头看架子上的周明:“爸,这就是我的朋友,也是我们一个学校的同学,比我大一届,是我的学长,平时对我特别照顾,他叫王大力,比我大一岁。”
周明赶紧从架子上跳了下来,他郑重其事的走到窗前,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王大力,虽然觉得王大力五大三粗的,看上去没什么礼貌,但周明觉得这个孩子一看就很踏实,像个靠得住的人。
他对王大力的第一印象非常好。
“王大力同学是吧?谢谢你平时那么照顾我们家周正。”
周明擦了擦脸上的汗珠,一本正经的说道。
王大力完全没有想到周正会把自己的老爸介绍给自己,而且更出乎他意料的是,周正的老爸居然这么严肃的感谢自己,他觉得自己完全受不起这样的感谢,一瞬间心里非常慌张。
“叔叔好,你千万别谢我,其实我没怎么照顾周正,有事儿没事儿还总欺负他,但这些都是小事。我们哥俩的关系特别铁,虽然没怎么照顾他,但是谁要欺负他,我王大力第一个不干。”
王大力想都没想的说出了这一番话,虽然没经过大脑,没有多余的修饰,但说出来的这些话掷地有声,让人听着特别顺耳。
李三叔在院里听到了王大力的话,马上凑到窗口笑道:“周正这孩子就是有出息,不管走到哪儿都吃得开,这才刚去了县城几天呀,已经交到了这么好的朋友,哪像我家的那两个废物点心,去镇上的初中读了半年书了,一个朋友没交到,整天挨欺负,一回来就跟我抱怨,说不想去上学了,怕挨欺负!一听他们这么说,我恨不得一脚踢死他们,周大哥,还是你有福气!养了周正这么一个好儿子,一点儿都不用你操心!”
“唉!”周明马上叹了一口气说道,“他李三叔,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周成从小惹是生非爱打架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可千万别这么的夸他了,我不求他有出息,只求他安安分分的把大学读完,好好找个工作,娶妻生子,安排了他,我死也能闭上眼了!”
李三叔突然眼圈微红,他太明白周明这半辈子过得有多不易:“周大哥,你这是说哪儿的话呀,周正这就长大了,你享福的日子这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