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隋唐 ”
秦蒙一双眼睛,圆彪彪盯住了孙茂。
孙茂顿时感觉如芒在背,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别说是孙茂了,就是谢蕴周烈这些经过生死历练,鬼门关上走了无数遭的沙场军官,被秦蒙一瞪之下都寒若噤蝉,孙茂在秦蒙面前不哆嗦,已经是不错的了。
“无可奈何?孙守备,我没听错吧?执国家之命驻守一方,竟然还有能让你束手无策的事情?”秦蒙语气间森然味道渐浓,孙茂终于忍不住发抖了。
“禀秦将军,您是隶属于王爷殿下,自可不必受地方事务影响。而我等,乃是地方府兵,受地方上的限制,咳,一言难尽啊。”
“哼,府兵?难道不是为国家效力的?莫非,你尊奉的,不是国家法令?”
“秦将军。卑职万万不敢有如此悖逆想法啊。”孙茂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这并非是秦蒙的话让他承受不住,而是秦蒙说话间凛凛杀气,让孙茂感觉,这位新上司,搞不好真的动刀啊。
“到底怎么回事,起来说话!”秦蒙真想踹孙茂两脚。
同样是战士。怎么自己的兄弟见血就红眼,而眼前的这个守备将军,居然像个官僚一样,瞻前顾后的。
孙茂很小心站起来,跟秦蒙讲起了此中的猫腻。
西平的守备军,还真的跟秦蒙不一样,严格说起来,或者说按照秦蒙的标准来看,这些守备军,就相当于民团。
秦蒙直属国家,军饷什么的,自然是上面调拨。
而西平守备军,则是国家拨一部分,地方就地解决一部分。
既然是地方解决。就需要郡府出面,协调地方大户,以税收抵扣等方式,养活守备军。
问题就出在地方大户身上,这些家伙,基本上都有关陇贵族背景,就像是西平有名的魏家,就是关陇元家的姻亲,要他出钱出物,没问题,可人家要相应的回报。
你想收购羊皮,没问题,人家手里垄断了西平乃至武威一带的这方面贸易,价格上,肯定是有所获利才行。
至于获多少利,那得看人家的心情。
“西平魏家?关陇元家?呵呵,还真是天下何处不逢君啊。本将军在弘化,就是恶了元家,才被哥哥推荐到王爷这里。没想到,在西平又碰上了魏家,嘿嘿,又是一方豪门啊。走,咱们去会会这西平魏家。”
孙茂一咧嘴:“秦将军,对魏家,还是不宜冒失。别说是西平郡守了,就是朝堂大员,对魏家也是给几分薄面的。”
秦蒙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庙小阴风大,池浅王八多啊。孙守备,你可知我之威名?”
孙茂连忙躬身道:“秦将军威名,谁人不知啊?周盘,犬牙寨,雾隐岭,几番血战,打得突厥人闻风丧胆,您能莅临西平,那是西平修来的福分啊。”
“哼,好好一个守备将军,马屁功夫倒是了得。没错,我是打了几场漂亮仗,可你知道,我身边倒下了多少兄弟么?你看看我身边的人,没有他们。没有那些拼死血战的兄弟,我秦蒙就算是有一百条命,今天也站不到这里!”
秦蒙越说越是激动,也越发动情:“没有为你效命的兄弟,一个将军,算个屁!你想让兄弟们为你卖命,连他们吃的穿的都管不好,你凭什么?”
孙茂和他的人,羞惭万分,都不敢看秦蒙。
“孙茂,我听你言语闪烁,可不可以这么理解,西平富户手里并非没有我们要的东西,而是待价而沽?”
“是……吧。”
“孙茂,你给我听好了,我为长官,驭下可是极严的。且看我如何做事,凡事向我看齐,我做不到,自无颜要求你们做到。我若是做到了,你们没有任何理由任何借口做不到!若还是做不到。不是滚蛋,就是把头给我留下!带路!”
孙茂顿时感觉尿意频频,没想到,这位长官居然如此刚猛,几句话,就是直奔吃饭的家伙去了。
不过,看秦蒙样子,还是太年轻了,大概不知道当地豪绅到底有多厉害,以为凭一腔热血就能全部摆平?
孙茂腹诽归腹诽,表面上,还得老老实实给秦蒙引路。
秦蒙所部在西平郡主城正北城厢,他要找的当地手里有资源的富户,在主城的繁华地段。
行了能有三刻,孙茂指着主城主干道上一片颇为壮观的店面道:“秦将军,这一排,都是西平魏家的店面,容我叫人。”
秦蒙一看,这店面好不威风,尤其是中间的一家,更像是显赫豪门。非但有大门,那大门还涂了朱色,门口有两锦衣人站立,离门三丈远,有石狮子装点。
听孙茂那意思还要通报一下,等候接见,秦蒙哼了一声,大摇大摆直奔那朱门而去。
“喂喂,干什么的?汝等欲强闯魏家大门?”左手位一个锦衣人,点指着秦蒙一行人喝道。
秦蒙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继续往前走。
周烈身边一亲兵,眼见那锦衣人欲拦截秦蒙,一个跨步到了那人近前,抡圆了甩出一嘴巴。
“特么的。我家将军面前,谁敢挡道?”
啪的一声,那锦衣人被扇出两丈有余,那亲兵骂完,直奔大门而去,飞起一脚踹门。
轰的一声,大门被踹开,另外一个锦衣人看秦蒙一行人来得凶恶,哪敢阻拦?趁着大门洞开,飞一般跑进了宅院里。
进了朱门,秦蒙发现,这院子够大的,容纳百人且有绰余。
正前方,乃是院落正厅,有九级台阶,颇有官宦宅院的味道。
秦蒙大步向前,不想那正厅旁门,呼啦啦闯出几十号人,个个身着锦衣,手里拿着刀枪棍棒,横列正厅门前。
“我乃靠山王殿前参将。节制西平守备,谁敢拦我?”秦蒙脚步不停,依旧向前闯。
周烈谢蕴眼见前方有人执兵器阻拦,几个简短急促的命令下去,身边的十几个亲兵迅速展开一字散兵线,向那帮人冲了过去。
那帮锦衣人,不过是魏家的护院。平常时节,欺负欺负老百姓还行,在这帮鬼门关上滚几滚的战士面前,哪有抵抗之力?
幸得他们抵抗不顽强,士卒们也不似跟敌人血战般下死手,可即便如此,也是砰砰响声过后。一地的锦衣人在地面打着滚哀嚎。
早有亲兵踹开大厅之门,秦蒙晃悠着走进大厅,找了头把交椅,大刺刺坐下。
不一会儿,脚步声响起,一个穿着黑丝绸锦袍的中年人,带着两个身着华服之人,走了进来。
中年人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冲着秦蒙微一拱手:“未知这位军爷,闯我魏府,所为何事?”
秦蒙哼了一声,也不答话,却是眼睛扫了孙茂一眼。
孙茂赶紧上前,看那样子,是想跟那中年人见礼,但想想自己新上司的气派,怕自己跟对方有礼,会引发上司不满。
“魏大管家,还是说了好几回的事情了,六千张羊皮,魏家眨眨眼皮就出来了,已经是五倍于原价了,莫要再找借口了。”
魏大管家冷哼道:“有货有价,自然是有买有卖了。即是买卖,那就得你情我愿是不是?当下边塞战乱,那羊皮非我境所产,需要北境之外提供,如此险恶环境下。我们买卖人也是冒着巨大的风险,付出更大的成本购得货源,难道,我们要赔着本卖你羊皮不成?”
孙茂顿时语结,眼睛不觉看向了秦蒙。
秦蒙淡淡笑道:“呵呵,好一个有买有卖,你情我愿。好,本将军也痛快,你说个价,我不还就是了。”
魏大管家冷冷一笑:“这位军爷,你带人强闯魏宅,无故打伤我护院几十人,倘若我是跟你做了买卖,岂不令手下心寒?哼。还是先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了,再说买卖之事吧。”
秦蒙一瞪眼睛,喝道:“汝乃何等货色,居然敢跟本将军言左言他?允你开价,给你银钱,莫非还敢不卖我们所需了?”
“这位军爷,我们魏家,也做过不少此类买卖了。听下人说军爷乃靠山王殿前参将,呵呵,王爷殿前中军军需大将黄昆,也曾到西平魏家办事,跟我们家主,也曾把酒言欢。莫非,这位军爷要强买不成?”
魏大管家身体倒是恭敬,微微欠身,可脸上,却是挂着一幅似笑非笑的神情。人家倒是没说什么,但谁都能读懂,人家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
秦蒙有些怒不可遏了,他知道,自秦汉一直到隋唐,地方上的门阀世家非常有势力,即便是国家公务机关,办事情也绕不开他们的支持。
可秦蒙没想到的是,西平魏家,这样一个还算不上关陇贵系的家族,居然也敢跟国家力量叫板!
秦蒙眼中闪过一缕寒芒:“我跟你谈买卖,你跟我讲道理,我要是跟你讲道理,你是不是要跟谈法度了?既然你不好好说话,那也别怪本将军了。”
说罢,秦蒙转脸喝道:“本将军节制西平守备,那就是必须要护佑西平一方平安。眼下我大隋与突厥势同水火,为防有突厥细作潜入西平探听军情,周烈,速派人点兵至此,将这一条街全给老子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