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隋唐 ”
阿史那罗烟微微蹙眉,对秦蒙的话不屑一顾。
“繁华中原,物丰文重,此诚为突厥所慕。然文重酸迂,实不敢苟同。两情相悦,自可承欢,有何不妥之处?呵呵,秦蒙,莫非,我不美?入不得你眼?”
秦蒙知道,阿史那罗烟有如此言语,并非淫荡下贱,而是当时的风土人情,就是这样的。
隋唐文人札记当中,经常有这样的记载,某某男女看对眼了,便不求朝朝暮暮,但求一夜露水。
要论华夏民间事实上的男女平等,莫过于隋唐。
彼时女性,非常彪悍,家暴殴打丈夫,那都是小儿科。
看到俊男伟丈夫,撩拨挑逗,进而成就好事,更是家常便饭。
最关键的,是当时的人们认可而且容忍这样的行为。
阿史那罗烟曾有父汗一说,说明她是突厥大汗之女,这样的身份地位,就只能更让其随心所欲,不会像人们想象的那样,温雅有礼。
秦蒙不想跟她纠缠,一偏头道:“秦某素来狂悖,也不怎么恪守陈规旧矩。不过,伦理纲常,还是守的。你的药,我留下,至于你……”
说到这里,秦蒙转面大隋士卒,喝道:“所有人听着,让出路来,恭送阿史那罗烟回家!”
一声令下,大隋士卒轰然散开,给阿史那罗烟让出道路。
阿史那罗烟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她感觉受到了侮辱。
倘使秦蒙按照挑战的约定,对她为所欲为,这不但不是羞辱,而是她的光荣平。
时代的思维,就是这么奇怪。身为战士,发起挑战,愿赌服输,人人都会敬佩。
但秦蒙就这样放过了,反而是有点没把她放在眼里的意思。
啪!阿史那罗烟不但没走,反而是冲过来给了秦蒙一记耳光。
秦蒙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你是无能还是不敢?是不是听说我是大汗的女儿,就胆怯了?懦夫!”阿史那罗烟很激动,仿佛这个嘴巴子是秦蒙打她,而不是她打秦蒙。
“大胆!”谢蕴在秦蒙接受挑战的时候,只能旁观,现在胜负已分,阿史那罗烟再这样打长官,那可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伴随着呵斥,谢蕴飘身到了阿史那罗烟身边,他飞起一脚,将阿史那罗烟踹出两丈有余,断霓刀铿然出鞘,眼看着,谢蕴要将阿史那罗烟砍成几截。
“给老子住手!”秦蒙固然生气,但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嘴巴,把阿史那罗烟给乱刃分尸了。
制止住了谢蕴,秦蒙看阿史那罗烟被踹得不轻,上前扶起叹道:“好吧,算我无能,也没胆子,回家吧。”
周围人全都撇嘴哄笑,秦蒙这哄人一样的话语,已经不是把对方当做弱者了,分明是当小孩一样了。
阿史那罗烟眼中噙着泪,有些哽咽说道:“我知道,你们中原人,把我们看做蛮夷,打心眼里瞧不起我们。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才不肯动我?”
“打住,打住啊!”秦蒙感觉有些麻烦了,要是阿史那罗烟刁蛮无理,反倒好处理,现在含着泪软声细语,这事儿倒有些不好弄了。
沉吟一下,秦蒙道:“你们突厥人信奉的长生天,和我们所尊敬的天,都是一样的。即是共沐天泽,何来裨视一说?中原人耕田果腹,突厥人逐水草放牧而生,何来高下之分?”
“你真是这么想的?”阿史那罗烟神色温柔起来。
“绝对的,必须的!”秦蒙拉着阿史那罗烟,慢慢将她送到那白马坐骑边,心里想的是赶紧把她弄走,嘴上也就忽悠起来了:“中原突厥,就如同两根金条,其价自彰,没有谁是高尚的,更没谁就是龌龊的。”
阿史那罗烟听得频频点头,眼看着到了白马坐骑那里,就在要上马的瞬间,她却忽然停下,转头歪着脑袋,眼睛眨也不眨盯着秦蒙。
“来来来,上马,回到你父汗身边啊。”秦蒙被盯得有些发毛,赶紧把头转一边去。
“我这一走,是不是永远见不到你了?”阿史那罗烟幽幽道。
“这个……”秦蒙发现,这不好忽悠了,想了一下说道:“冥冥中,长生天自有安排,非你我所能料想的。”
阿史那罗烟忽然诡谲一笑道:“长生天的安排,就是我已经属于你了。这一点,谁也无法改变。秦蒙,突厥铁蹄必将踏遍中原,你,跑不掉的。”
秦蒙一声叹息,他知道,突厥此时强大无比,阿史那罗烟说的铁骑踏遍中原,不单是突厥人有这个自信,当时的中原人,也是有人认可这个观念的。
不过,秦蒙更知道,强盛得让中原都颤抖的突厥人,最后是什么下场的。
“阿史那,我想,你该有个清醒的认识。中原王朝,至今已有四千余载了。无论中原如何衰败,终有强大的一天。一千多年前,匈奴何其盛也?强如大汉,亦俯首百年,可匈奴今安在?虽未亡种,却已泯然矣。”
阿史那罗烟一皱眉头,显然是很不认同秦蒙的话。
“匈奴岂可与我突厥同日而语?他们面对的,是强汉,而我们,面对的是一盘散沙的中原。秦蒙,这一点,你不会否认吧?”
“我不否认这一点,然中原民族底蕴丰厚,都认可古圣先贤所定伦理纲常。只要有一位彪炳千秋的圣君出现,所有中原人就会矢志不渝追随,如此形成的强大的凝聚力和爆发力,必将涤荡四海,此非突厥所能争锋也。”
说到这里,秦蒙顿了一下,凝视阿史那罗烟道:“你回去奉劝你家父汗,当以匈奴为戒,倘恃武力逞凶,虽一时称霸,却有亡族灭种之祸。长生天下,容得了中原与突厥共生,何必生灵涂炭,遍地冤魂?”
阿史那罗烟一时间不好反驳,却是反反复复,歪着脑袋,上上下下,将秦蒙看个够。
“秦蒙,不管你说得有没有道理,反正,我信了。”
说完,阿史那罗烟竟然转身,从大隋士卒让开的道路大踏步离去。
“喂喂,你的马。”秦蒙大声喊道。
“送给你了。秦蒙,我在草原等你,别忘了,你和草原有个约定!”
说完,阿史那罗烟竟然发足狂奔,不一会儿,那人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长官,别看了。要说带兵打仗,那您是没说的,我一百个服,可是,这件事情上,您可是有些欠妥了。”
秦蒙顺着声音看去,却发现是刘牛儿。
这货可是欺负过秦蒙的,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能在几番血战当中幸存下来。
“我有什么地方不妥?”秦蒙这时候,还不至于跟一个小卒清算,那太没品了。
刘牛儿可是有一番算计的,跟秦蒙相熟,虽有龌龊,但并不会有太大影响,这个时候,攀近乎可是能说不定抱上大腿的。
“长官,开始的时候吧,您不愿意跟那阿史那纠缠,谁都敬服您是爷们。可后来呢,兄弟们可都看在眼里,您咔咔咔一顿大道理一讲,那小姑娘眼睛里全是星星啊。这下可好,让人家沾边赖上了吧?不妥,不妥。”
秦蒙嘴角一抽,辩道:“我那是想赶紧把她哄走,对付一个娘们,不至于动刀吧?”
“长官,话是这么说,可您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那都是勾魂夺魄的啊。别说那小姑娘了,我要是个娘们,也会哭着喊着赖上你,对不对啊,兄弟们?”
“对头!”刘牛儿的煽动,引发了大家的共鸣,这时候,没有上下级之分,有的,是兄弟们之间的戏谑调笑。
秦蒙是不介意有这样的氛围的,九死余生,大家伙乐呵点,对整个队伍的提振,是非常有好处的。
“哼,刘牛儿,知道临阵收妻是什么罪过么?斩立决!你挑唆长官临阵收妻,更是罪加一等!谢蕴,执行军法!”
秦蒙寒着脸发号施令,谢蕴也不言语,马上闪到了刘牛儿身边,再次抽出了断霓刀。
刘牛儿顿时体若筛糠,扑通一下就跪下了。
“长官饶命啊,我,我我我绝对不是那意思,就是想长官在那娘们那里挨了一下,寻思着给您找回场子,最后是您胜利了,我我我……”
“我什么我?军法无情不知道么?砍下你的狗头,然后示众暴尸,本长官可是依军法行事,你可不能怪我啊。”
谢蕴那里,已经把刀举起来了,刘牛儿身体一软,躺到了地上。
就在谢蕴刀要落下的时候,秦蒙轻喝一声:“等等。”
刘牛儿长出一口气,他这等于是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啊。
秦蒙坏笑道:“怎么说你也是奋勇杀敌的,如此,饶你一命。只不过,死罪饶过,活罪难免。”
刘牛儿一哆嗦,畏畏缩缩问道:“敢问长官,是什么活罪啊?”
“刚才你可是说了,你要是个娘们,也会赖上我的。行,我给你的惩罚,就是咱们回弘化这一路上,你要唱曲儿给兄弟们听。唱得好,本长官有赏,唱得不好,兄弟们,打他!”
哄笑声四起,士卒们痞气又上来了。
“牛儿,过来,唱曲儿啊,别特么像个娘们似的扭扭捏捏。唱好了,别说长官有赏,本大爷也会赏你,来啊,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