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大明 ”
门外站着一眉清目秀的青年人,他身着宽大白袍,一条朱红绸带斜跨在身,未着冠帽,头发盘起,其上还插了根道士的龙头簪。
他见王枭三人进门,弯腰欠身道:“蔡二见过诸位,未曾远迎还请恕罪。”
“吴某久闻蔡先生大名,今日得见,没想到竟如此年轻。”
吴厚微微点头,他面上虽然不惊不慌,但心里却只犯嘀咕,自家公子到底是个世袭侯爵,恐怕除了面见皇上,还没人敢给他摆出这么大的架子,他下意识的瞄了眼王枭的神情。
但却只见王枭目不转睛的盯着白袍少年的胸前,眼露奇异之色。
这白袍少年胸口挂着的一枚银质十字架,但与王枭后世常见的方正十字架不一样,这枚十字架四头雕花,正中间还挂着受难的耶稣。
没想到在这里也能见到天主教徒,虽说远在隋唐时期,便从东罗马君士坦丁堡传来了景教,在唐肃宗的允许下,行于中华,但因其教旨修法并未渐溶于释儒道,在大明实为少见。
王枭曾在大学中选修过世界史,对欧洲的历史文化颇为熟稔,但穿越过来以后,他哪里想过这些东西,尽回忆自己那为数不多的明史知识了。
但今日突然见到天主教徒,这使他想起了,按照西历来算,隆庆元年,已然是1567年了,此刻英国还是都铎王朝所统治,法兰西还是混乱的无政府状态,东欧与中欧则是庞大的神圣罗马帝国的天下。
这等混乱的局势,若是能让自己去插上一手,对后世留用,可谓无穷无尽。
想到这里,王枭不由得摸了摸鼻子,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蔡二并未注意到这个身着布衣的青年,毕竟身着锦衣,腰带玉佩的吴厚看起来才是事主,其余人他也未曾放在心上。
“蔡先生,此次吴某有一批古玩珍宝,想和蔡先生做笔买卖。”吴厚没有多说客套话,直接切入了正题。
蔡二点头道:“吴兄大厅中详谈。”
吴厚随他来到大厅中,厅中只摆了一张八仙桌与四把方凳,吴厚与唐斯坐下后,王枭本也想顺势坐下,但却见到蔡二用古怪的眼神地盯着自己,他这才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侍立在吴厚身旁。
吴厚见到这一幕,正想开口,但却看到王枭暗中递给了自己一个眼神,只得将到嘴的话给憋了回去,装作一副不经意的样子道:“吴某管教无方,还请蔡先生见谅。”
“没事,想来这也能显出吴兄平日为人亲和。”蔡二微笑道。
吴厚尴尬的应和了几声,便迫不及待的提起了买卖一事:“听敬古斋周老板说,蔡先生对古玩一道颇有兴趣,收了不少东西。”
蔡二笑道:“谈不上兴趣,家父喜好古玩字画,我这做儿子的也是想尽些孝道。”
这话说出来让吴厚暗中撇了撇嘴,这蔡二收的东西都够开几家古玩铺子了,他爹到老死都玩不完这么多东西,这话一听就是说来敷衍的。
他面上却是一副极为认同的表情:“本朝以孝治天下,蔡先生果然是一难得的孝子。”
“吴兄谬赞,你想出手的珍宝不知道到底是些什么东西?”蔡二摸着自己胸口的十字架道。
“一些字画古玩,这是我拟好的单子,蔡先生且看看。”吴厚从怀中摸出了早已写好的清单递了过去。
蔡二接过来时本漫不经心,但拿到名单后只看了第一排字,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越往后看,神情愈发的凝重。
“五代的铁打金工香柜,唐代的玉三鸠壶,西汉的双龙寰首形佩。这还有元青花的大器?”
“黄公望的九珠峰翠图不是被藏于宫廷吗?还有这欧阳询的文阁贴,都是个顶个的硬货啊。”
蔡二一边看一边念叨,言语中掩盖不住的惊讶,他这些天收上来的东西虽多,但与这些东西相比,简直就是破铜烂铁。
敬古斋,珍宝坊这些古玩铺子里最有排面的不过是些金器珠宝,与那个人的要求相差甚远,但眼下这清单上列的东西,绝对能让那个人满意。
“吴兄,这么多珍宝,你都打算卖?”蔡二难以置信道。
“卖,这都是家里世代存下来的宝贝,若非我急需现银,怎会如此卖掉?”吴厚惋惜地说道。
这倒不是他装出来的,这清单上列出的宝贝除了历代靖远候的收藏外,剩下的几乎都是吴厚花费大心力从各处收集而来,现在眼睁睁看着要卖掉它们,确有几分伤感。
“好!若是都是件件真品,这么多珍宝,我愿出五万两白银!”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蔡二明显有些激动了起来,他站起身在大厅中来回度步,片刻后才抛出了这个价格。
这句话落在王枭耳朵里 ,直让他打了个激灵,他冷冷地瞪了吴厚一眼,这货不是估价才一万多两吗?这估价和实际价格相差了三四倍!
吴厚听到这价格初时也有些惊讶,但不动声色道:“东西,我保证都是真的,我吴厚在京城也算有点名声,绝不是以假充次的那种人。”
“不过这价格,却有再商量的余地。”吴厚故作不满意道。
蔡二沉吟道:“这样如何,这些珍宝都是轻便之物,你我二人明日下午在敬古斋碰面交易,怎么样?”
吴厚与敬古斋的周老板是老相识,在熟人处交易对双方都是万全之策,当即便点头应允。
两人谈妥后,天南海北的又谈了些逸闻趣事,蔡二看起来年纪不大,但见闻却极为丰富 ,从南至北,民俗杂剧竟都能说得上几句。
要知道,这可是古代,从京城到江浙就算八百里加急也需要近二十天时间,若是要了解沿途民俗世情,恐怕需得好几年时间。
再加上蔡二谈吐儒雅,接人待物也颇为得体,这让王枭也对此人颇有好感。
众人见天色不早,便谢绝了蔡二的晚宴邀约,沿着密道,回到了小巷之中。
做成了这笔买卖,吴厚还没来得及向王枭邀功,便被王枭一巴掌糊在了后脑勺上,被打的一脸懵逼。
“干,你小子不是说这批东西估价才一万五吗?怎么就五万了?”
吴厚这才恍然大悟,委屈的摸着自己的后脑勺道:“侯爷有所不知,这古玩和其他东西不一样,没个准确定价,全看买卖之人愿意出多少。”
唐斯也点头附和道:“家中的那把小叶紫檀木椅,还是我在京郊的寺庙中收来的,只花了三两银子,但市面上这等用料的檀木,少说也得百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