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主 ”
大衙街,向来是红原县最繁华的街道。
原因无它,因为大衙街乃县衙所在,整座县城便是以它为中心而修建的。
此刻,大衙街两旁人头攒动,较之往日更显热闹。
街道中间是一行三四十人,正浩浩荡荡地向县衙方向走去。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黑衣少年,正是杨帆。
在他身后跟着书吏关宁和一众里正民壮。
紧随其后的是两个捕役押着恶首张安福。
再其后便是剩下六个捕役驱使着张家的众家丁长工。
杨帆一行人一进城便吸引了城中百姓的追逐观望。
倒也不能怪百姓们少见多怪。
实在是在这红原县城里,除了红白喜事,还很少能看到如此规模的行人。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还是这一行人里,大多还鼻青脸肿,十分具有“观赏性”。
无论古代现代,看热闹几乎是人的天性,这跟看故事的出发点如出一辙。
因为大多数人的人生实在是过于无聊了一点。
百姓们一边看着热闹,一边指手划脚地讨论着:
“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怎么这么多人?”
“你眼瞎啊,这都看不出来,一看就是聚众斗殴啦。”
“斗殴,谁跟谁打啊?”
“我哪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
“咦,那不是张家管家张安福吗?他怎么被抓了?”
“哪个张家?你说城东那个?”
“在咱红原县,还有第二个张家吗?”
“哇,谁胆子这么大,敢抓张家的人?”
“张家有什么了不起,土财主而已,为什么就不敢抓?”
“你懂个屁!张家可是王县丞罩着的,他最喜欢那个小妾就是张家的女儿,那枕头风吹着,可了不得。”
“啊?还有这层关系?”
“你以为呢?”
“你又从哪里听说的?”
“窑子里窑姐儿那里。嘿嘿,怎么样,要不今晚你跟我去逛逛?”
“别别别,我要去了,我老婆非阉了我不可……”
“嘁,胆小鬼。”
……
“哇,姐姐你看,那走在前面的小哥儿好俊啊。”
“你这蹄子,发的什么春?在哪儿呢,我看看。”
“那儿呢那儿呢!”
“唔,还真挺好看的。看他样子,应该是个官吧。各方面条件应该不错吧?”
“哈,姐姐说我发春,我看你才是猴急,看了人家一眼,就要打算提亲了吗?”
“去去去,胡说八道,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
“哎呀,姐姐饶命啊,嘻嘻……”
杨帆昂首挺胸地走着,悄悄听着众人的低声议论。
耳听着那两姐妹的议论,不由得整了整衣衫,故作漫不经心地向两姐妹所在处望去。
这一看,不由得大失所望:声音倒是清脆悦耳,只是这长相身材……
常言道: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那么同理可证,如果上帝为你开了一扇窗,那么他一定也把门给你焊死了。
嗯,上帝一定是个电焊工!
杨帆正在大失所望之际,突然发现前方一个身着绿色官袍的中年男子领着五人向他走来。
这人杨帆并不认识,但他一身官袍杨帆还是认识的。
在一县之地,能有资格穿官袍的,也就县令、县丞、县尉三人而已。
而来人眉眼间明显有不善之意,再扭头一看张安福和众家丁眼中的喜气,杨帆便大概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连忙回头唤过关宁,对他耳语了几句。
关宁连连点头,然后离队隐入人群中,快步向县衙走去。
杨帆刚刚扭过头来,那中年男子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神色倨傲地对他道:“停下!”
杨帆停住脚步,看着他微笑道:“大人是谁?”
中年男子身后一个身着黑色吏服的男子跳上前来喝道:“大胆!见了本县县丞大人为何不行礼?”
杨帆不以为忤,拱手向县丞王弘青一礼道:“啊,原来是县丞大人,大人拦住卑职,不知有何吩咐?”
此时,周遭围观的百姓已经发现了两人之间的微妙情绪。
而那些知道张安福身份的人,更是明白这县丞为何而来。
忍不住便向周围的人卖弄起他的先见之明来。
经这些人私下里一说,围观众人也窃窃私语起来。
一传十,十传百!
仅仅片刻功夫,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眼前会有一场精彩大戏发生了。
于是他们个个抻长脖子,兴致勃勃地望向二人。
那整齐划一的样子,像极了一群引颈就戮的鸭子。
王弘青向杨帆上下打量一阵道:“你就是杨帆杨税曹?”
杨帆笑呵呵道:“正是卑职。”
王弘青慢条斯理道:“本官听说你越权执法,胡乱抓人,可有此事?”
杨帆笑道:“并无此事。不知县丞大人是听何人所说?倘若是一些故意搬弄是非的妇人,大人可千万别轻信啊。”
杨帆如此说,便是讽刺王弘青受了自己小老婆的挑唆,是非不明了。
王弘青眼光一闪,心中暗恼,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本官听何人所说,自然没有告知你的道理。你身后所抓的是何人?”
杨帆答道:“卑职抓的,乃是城东张家恶仆,因征收粮税之事而殴打公差,致人重伤。卑职正要带他们回衙,交由县尊大人发落。”
王弘青哼道:“张家素来安分守己,张员外更是修路搭桥,造福一方,怎会无故殴打公差?我看你是偏听偏信,误抓良民!”
杨帆说他受人挑唆,他便指摘杨帆偏听偏信。
围观众人一听王弘青的话语,忍不住在心中纷纷骂他无耻。
张家在红原县那是“有口皆碑”,只是这口碑却是恶名声。
在红原县里,受过张家欺负的人家,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只是迫于形势,他们敢怒不敢言罢了。
这个狗屁县丞居然说张家安分守己,造福一方?
还有比这脸皮更厚的人吗?
杨帆正色道:“卑职并未偏听偏信,张家恶仆殴打公差,实乃卑职亲眼所见。”
“什么亲眼所见!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王弘青转向张安福道:“张管家,你来说说。这中间怎么回事儿?”
张安福见王弘青询问,连忙挣扎着想要挣脱捕役的拘押。
那两个捕役见县丞大人在,知道他和张家的关系,便讷讷地任他挣脱了去。
张安福点头哈腰地走到王弘青面前,躬身道:“县丞老爷,小民并未殴打公差啊,实是那公差蛮横无理,出言辱骂小民在先,后又无故围殴小民。
小民的好友看不过去,这才上来帮助小民。小民虽然安分守己,可也不能任人宰割啊,无奈出手还击,也只是为了保全自身呐。
这个什么税曹大人,徇私枉法,不分青红皂白便抓了小民,还望县丞大人为小民们做主啊!”
那些张家的家丁长工一听,也连忙出声附和道:“请县丞大人为小民们做主啊!”
王弘青给张安福递过去一个赞许的眼神,示意他说得很好。
然后一本正经地点头道:“张管家的为人,本官还是知道的。既然你们是出手自卫,自无再受冤屈之理。”
他又将目光转向杨帆道:“杨税曹,其中情由张管家已说得明明白白,咱们身着公服,食民脂民膏,岂能滥用皇权,欺压于民?当真胡闹!本官念你年轻识浅,处理公务难免有差池,便不予追究了,立即放他们离去!”
杨帆盯着王弘青,忽然轻轻一笑道:“县丞大人有令,卑职本该遵从。不过,县丞大人又如何确定张安福所言便不是一面之词呢?
而且,卑职没记错的话,这缉捕治安之事,本该乃县尉之职。县丞大人指摘卑职越权,我看县丞大人才是越权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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